2020年,自一季度起国际油价断崖式下降,跌跌不休。对石油上游业造成巨大沖击,给经济发展带来深刻影响。单就供需关系而言,“低油价”将是今后的常态;然而,作为国际政治博弈的重要手段,油价突发性的大起大落,出现形形色色“期货负油价”一类的陷阱也成为了大概率事件。鉴于近二三十年内,油气依然是人类依仗的主要能源之一,因此,怎样直面油价跌宕起伏,化危为机保障国家能源安全,是一个必需认真研究的战略问题。
立足国家层面,统筹全局,谋划未来
西方发达国家很早就认识到,在开发矿产资源目的上国家层面和企业层面存在差異。前者是将资源转化成公众的、长远的和可持续的利益;后者是从资源中获取最大的凈现值。它们的经验表明,唯有同时发挥好市场和政府“两只手”的作用,方能使石油业持续健康地向前发展。在这点上,我们认识有偏颇,实践有差距。
自上世纪末,我国油价和国际油价並轨以来,已经经历了多次“低油价”。“低油价”对于石油公司的上游业是沖击,甚至是灭顶之灾,同时也是提高经营管理水平,提高效益的新动力;而对于国家,对于我们这样的石油进口大国按理应该是一件利好的事情。每一次“低油价”,油公司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渡过了难关。可是,国家是否充分抓住了“低油价”机遇,显著地提升了我国油气保障程度?显著地提升了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这值得我们认真反思和总结。
需求是拉动经济发展的原动力。一个比较切合实际的需求目标,有助于实现高质量发展。影响油气需求的因素很多,要综合考虑对巴黎气候协议的承诺、节能、能源清洁使用、新能源替代化石能源的进展等方方面面后方能确定。显而易見,离开了政府,单靠企业或市场,是不可能完成这项任务的。预测每个阶段的需求量,应当设计多种方案。例如“十四五”,可以我国2019年实际消费量为基数,形成低于、等于或高于多个方案。与此同时,对各阶段的油价也要有多种设想。做到“未雨绸缪”,方能从容应对各种情景的出现。
要进一步落实“国内为主、国外补充”发展方针。这里的“为主”、“补充”指的不是数量的多寡,而是指战略地位高低。历史一再证明:国内资源是国家能源安全的基础;国内发达的石油业是主动、有效利用国外资源的基础。在石油供给上先后被日本、美国和前苏联“卡脖子”的历史教训千万不能忘记!石油上游业是一个高风险、高技术、高投入、长周期的行业,因此,“低油价”时期,要保证投入,找储量、建产能的工作一刻不能松懈。如果条件允许增加进口油气数量,国内产量可相应减少。由此带来的一系列技术、经济和政策问题,政府应协助企业逐一解决。
要紧紧围绕国家能源安全问题,将国内国外工作做成互为表里的一篇文章。充分利用世界主要油气生产大国和最大油气进口国的地位,依靠可观的国内油气产量、国外的份额油气,巨大的进口油气量,通过增产減产,增倉減倉;积极参与国际上有关条约、协议、规定的制定等手段提升我国在世界石油市场的“话语权”,变被动因应为主动引领。
从实际情况出发,精准施策,提高效益
油气勘探开发是生产活动,是经济活动,必需讲究经济效益。目前看来,提质增效可以从四方面入手:一是分清主次调整生产结构。矿产资源存在“级差性”,因而“先易后难”,“先肥(富集高产)后痩(低品位,含非常规)”,是开发矿业遵循的一般规律,也是保障经济效益的关键。近年来,逾越发展阶段,过分沉迷某个局部而忽略全局协调发展的倾向,有悖前述规律,应当尽快予以纠正。“十四五”乃至更长些时间,我们的发展战略应该分成四个层次:(1) 、提高采收率,提高储量动用率,(2)、举全国之力,加快浅海油气区发展,(3) 、机制体制创新,重新认识评价松辽盆地, (4)、锲而不舍,探索新区、新领域。
二是广泛采用先进而适用的新技术。要加快科研成果向生产力转化的进程;要实现核心技术拥有完全自主的知识产权,关键设备完全国产化。三是精打细算过好“紧日子”。大庆油田采油二厂第四作业区,桶油操作成本降低20%,靠的就是“精准开发,效益提一点;精细管理,能耗降一点;抓细干实,成本省一点”。四是矿权管理改革見到实效。政府部门要下功夫帮助新入围的外企克服“水土不服”;帮助民企尽快“进入角色”。有了成功范例,才能走好“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发展道路,使油气资源得到充分、及时、节约合理的开发利用。
“低油价”时期是扩大利用国外油气资源的好机会。但是,能否大幅度增加储备库容是能否用好机遇的关键因素之一。为此,国家、企业和社会要齐动手,多层次扩大库容;采用地上建罐群,水上用船当浮动储罐,油气回注,保留部分富集高产产能……,多方式扩大库容。
利用枯竭或有一定采出程度的油气田作为储油气库可以大幅度的提升库容。地下储气,业已实现;地下储油,我们也应该积极探索、攻关。冀中地区的潜山油田可以作为首选目标,攻克了一个潜山,就相当在地面上建成了成百上千万吨的油罐群,而且这个罐群就位于京津冀经济圈的腹地。
将一部分富集高产储量(如新近发现的渤中19-6油气田),“建而不采”或“建而少釆”,作为调峰和应急之用,毫无疑问符合国家利益。然而,油公司要牺牲部分现实利益。为此,国家应制定专项政策,修改绩效考核办法,协助技术攻关,並给予相应的经济补偿。
克服“低油价”带来的困难,我们在继承和发扬传统优势的同时,也应该认真地借鉴西方石油业的一些经验。但是,此时此刻绝不能忘记为人民服务的初心,绝不能将老板们对付打工仔的办法:下岗、买断、甩给社会,削弱石油行业内部凝聚力。
要想做到从实际情况出发,精准施策,就必需坚持“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四十年改革开放,主管石油业的政府机构频繁更迭。上世纪末,和世界银行专家讨论石油机构改革问题时,一位洋专家说:“无论机构怎样设置,关键是要有熟悉石油的人来管理石油”。二十六年过去了,我们的政府工作人员,对石油业是更了解了,还是变陌生了呢?“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需要认真地进行“后评估”,为的是“以利再战”。洋专家要求的只是“熟悉”,而不是要求大家都是院士专家。怎样由“不熟悉”变成“熟悉”呢?以余秋里为代表的一大批老干部就是榜样。他们为建立新中国立下了不朽功勋,为了建设新中国又义无反顾地进入石油这个陌生的领域。他们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但是“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以高度的历史责任感,深入实际调查研究,拜群众为师,迅速“熟悉”了石油业方方面面,成了行家里手,成功地领导我国甩掉了“贫油国”帽子,跻身于世界主要石油生产国之列。
当前,举国上下正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奋力拼博,面临着百年未有的大变局,危与机並存。如何化危为机?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历史要求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更好地发挥作用,要求政府工作人员更好地敬业尽责。